敵意與傷害
「敵人其實只是自己妄念的投射。
我們錯誤地認為主體與客體之間是對立的——客體就是一切被覺知的事物，
主體就是二元對立的心，
會把某些事物認為是『自身』以外的『其他』，
只要這個錯覺存在，
我們永遠會感覺到『外面』有誰或什麼要傷害『我』。」
——普希佩瑪札西喇嘛
人類的感官可以接受並判別外部世界的資訊，
並從中勾勒出一個自我的形象。
根塵相對而識生其中，
根是眼耳鼻舌身意，塵是色聲香味觸法；
兩者之間，產生了「我」的意識，
故我與世界，如兩鏡相照，互為緣起。
哪些是我，哪些不是我，都是由自己劃定的界線開始。
聽對方在占卜中分享故事時，
會發現許多困難的原因都圍繞著某個「敵人」。
這個「敵人」有時是前來占卜者的親人、愛人、友人，
卻基於某些事造成了敵意，並因敵意行傷害之舉。
為了改變這個狀態，或者討好、引誘、或者控制、攻擊，
盡各種手段去影響這個敵人，而往往徒勞。
人類有著捉摸不定的心思，難以猜測對方的立場與動機，
敵意本身就是模糊不清、不易確知的。
有人會想，就算敵意是假的，因此產生的傷害也是真的，
難道不應該先防禦自己嗎？
這種想法其實就表明了，敵意是一種分裂主客的立場，
假設有一個外部對象，因為「他」的內心不可知，需要提防，
需要透過武裝，保護「我」。
只要改變自己劃分界限的方式，敵人就會消失，
因為「他」不曾存在，「我」也是如此。
這種狀態下，痛苦消失了，
守界與越界帶來的刺激也消失了。
有些人比較喜歡擁有一個征服或依從的對象，
或一個傾力爭奪的目標，這不代表邪惡或愚昧，
就像寬待、包容他人，也不一定指向善良或清醒。
只要認清自己所選擇的立場，
就不需要因此而感到被傷害、被施加痛苦。
無論如何，我們仍可意識到自己的決定，並且愛命運。
如沙特所說，存在是先於本質的，
且不管選擇成為怎樣的人，隨時都能從眼前的框限解放，
透過此時此刻的行動，實踐而確立自己的主體性。
實踐一方面導致了主體與客體的區分，
在實踐活動中把自身之外的一切變成了客體；
另一方面，也透過客體確證了主體的存在。
主與客都是不斷在改變的，
而兩者之間的分裂實為虛幻一瞬，
我們終究可以説，人是一種無用的激情，
但同時，在這肉身所能及的範圍，在愛與死之間，
即便恐懼，即便遍體鱗傷，即便逆著全世界的敵意，
也能不斷透過這雙手掙扎、塑造、推進，並且快樂。
如此，便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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