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巴隆與情色






「這聖杯中傾瀉而出的新酒,就是血、就是生命。我沈醉其中,所有思緒都被摧毀,剩下的是『同理心』(Compassion)。透過『同理心』,我理解了受難的神聖,達到了真正的虔敬。這之中沒有絲毫的恐懼或苦痛,只有狂熱—— 為了所愛而放下自我。」(《托特之書》,〈ATU XI:LUST〉,個人翻譯)

托特塔羅中的「慾」(Lust),鮮活地描繪了666的化身。(圖一)美酒、裸女、野獸,「慾」的主題看似露骨,卻讓它的意義更加晦澀,這種神聖與虔敬究竟為何?今天我想藉由另外一位思想家喬治・巴代伊(Georges Bataille)的理論,與「慾」的神秘學對照。

「情色」至今依然常被認為是該避諱不談的話題——一個不正經的話題。但是情色的問題,終究是生命的問題。巴代伊的《情色論》分析了情色在人類生命扮演的角色;首先,情色的本質不是性,最強大的情色甚至可以不包含性行為,而是「心的情色」。情色的本質是「踰越」。「踰越禁忌但不廢除它。這就是情色動力的藏身所在,在此也可以發現宗教的動力。」

當情色活動消弭邊界、主客融為一體的同時,正因禁忌的存在促成了情色的快感。這種快感,與宗教活動打破社會規範、享受集體狂歡可類比;兩者其實都不是單純為了退行到原始、讓禁忌消失,而是用「超越」的方式對禁忌予以「成全」。

我們也不能忽視這種快感的痛苦成分,瀕死體驗般的張力。血液、酒醉帶來的精神恍惚、思緒被瓦解的毀滅感,這些都是「慾」的要素。巴代伊如此解釋情色與死亡的關係:「愛的極致衝動是死亡的衝動。此說法沒有任何矛盾:性交的過度與死亡的失控只能透過彼此互相暸解。」

埋沒在「慾」背景裡黑暗的頭顱、祈禱的雙手等意象,暗示舊律法的死去,也強化了前景的生命燃燒的熾熱。死亡將生命重新捲入連續性之中;恰好與結合所帶來的連續性之感受相似。情色,就這麼微妙地橫跨了生死。

情色所處理的矛盾,正是人類生命不可避免的衝突。人類一直處於兩個世界:「工作/理性世界」與「暴力世界」。人因為有了工作的能力而脫離自然,並為了維持工作的秩序,所以產生對原始暴力的禁忌。「禁忌回應了工作的需求;工作是為了促進生產。在工作的世俗日子中,整個社會累積資源,只有生產所需的消費才被允許。而節慶就是神聖日子的代表。」

工作是世俗的一部分,因為資源有限所以需要工作以維生,過度的淫樂則是神聖的一部分,彷彿力量無窮、永不匱乏。對禁忌的踰越,使人在工作與暴力、世俗與神聖這兩個世界能夠轉換、調節。總體而言,我對巴代伊的情色之定位簡單理解為(圖二)。

「慾」在生命之樹中,位於圖中紅色的標示線。此路徑連結第四圓質 Chesed 和第五輝耀Gevurah,兩者都被形容為 「王」,但前者像是進行建設、組織、維護秩序的仁君,後者則主宰死亡與破壞,是善戰的暴君。《慾》聯繫著這兩方,或說像《啟示錄》形容的與「諸王行淫」。在在顯示了情色整合生命矛盾,踰越並超越的能力。「情色更是人類存在中許多看似矛盾,實則不斷辯證的,甚至相依相存現象——生與死、禁忌與逾越、世俗與神聖——的最佳註腳。」

不過既然如此,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們把「神聖」和善良、潔淨等特質聯繫,而把「罪惡」歸給肉慾、淫穢等特質呢?巴代伊同樣從基督宗教的運作模式說起:「基督宗教將神聖簡化成良善的面向,並將神聖的黑暗面貶為世俗的範疇。」原始宗教重視神聖的淫穢面向,基督宗教把淫穢拒斥於上帝的形象之外,最後推到被剝奪神權的撒旦 、《啟示錄》出現的敵基督身上。

巴巴隆是「一切淫穢之母」(Mother of Abominations),用最奢靡醉人的陰性形象出現;她帶著原本神聖卻被排拒的一切要素回來:物質、情慾、女性.......。這杯新酒要裝在新的皮囊,克勞利將666的人性期許,透過美麗的圖像寄託在新紀元的人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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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節錄自另一篇更冗長的文章,大家如果在家很無聊也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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