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車：聖杯的載具

〖關於我〗

我是玄享，本名楊善淳，修習藝術設計，也喜愛心理學、哲學。因為被托特塔羅充滿生命力的畫面吸引，閱其理念後，發現牌中蘊含深度哲理和對人性的期許，對我意義重大。最初我藉托特塔羅沈澱自己，近來開始在占卜中與人互動，看見他人的寶貴經歷。我將在此專欄寫下這些收穫，希望能帶來更多討論。我才剛開始學習神秘學的旅程，僅能提供淺見，以及個人對藝術的粗略感受，願與各位分享。

〖托特塔羅簡介〗

塔羅牌是一種占卜工具，更是幫助我們探索心靈的媒介。本系列介紹的是托特塔羅，由亞歷斯特·克勞利（Aleister Crowley）設計，芙瑞妲·哈利斯女士（Lady Frieda Harris）繪製。談到托特塔羅的特色，最直觀的部分，就是階調豐富的色彩，和複雜的畫面構成。這些美麗的圖案，背後都有它的意義，是將抽象概念視覺化的結果。托特塔羅的另一個特點，是象徵體系的龐大，融合占星學、卡巴拉、易經、煉金術......等，以及克勞利本人創立的泰勒瑪。因此，欲了解托特塔羅的內涵，需要許多知識的累積，加上個人對牌的聯想、體悟。

〖塔羅筆記〗

「藍色乃是瑪麗亞聖衣的顏色，她是土地，被天空的藍覆蓋著，根據基督教教義，瑪麗亞只是『有福者』（beata），並不是『神』；再者，瑪莉亞代表著土地，而土地同時也是肉體以及肉體所包含的黑暗。」（《榮格論心理學與宗教》，p.108）

火元素和風元素有陽性的力量（騎士與王子），而水元素和土元素有陰性的力量（皇后與公主）。我們甚至可以直接在四元素的鍊金符號中看到，火與風是尖角往上的正三角形，只是後者多了一橫；水與土則都是往下的倒三角形，後者也是多了一橫。藍色是四元素當中，水元素的顏色。克勞利也稱呼「戰車」的棚頂為「Binah的夜空藍」（the night-sky-blue of Binah.），Binah就是生命樹上賦予萬物形體的母親。她象徵的水，是浸禮的介質，也是使生命延續的血脈、瑪莉亞用肉身孕育出的基督寶血。

不僅是水，就像是榮格形容的，瑪莉亞同時代表被藍天覆蓋的土壤。榮格在其著作提到紀堯姆的《靈魂朝聖頌歌》，紀堯姆看見天使將綠、紅、金三種顏色對應聖靈、聖子、聖父三位一體，唯獨少了聖母，少了藍色。榮格相信三位一體需要第四位，也就是陰性補足。若沒有陰性、沒有大地與肉體，神就不可能為人，也不可能為人流血。陰性不僅是溶液，也是承裝它的聖杯，是精神能量著床，最後落實大地的關鍵——母親（皇后）與新娘（公主）。而我認為「戰車」作為生命之樹嚴柱上的第一條路徑，談的就是有關陰性傳承的主題。

〖畫面分析〗

圓形是建構這張牌的主要元素，例如牌中央的聖杯、車輪、車棚和同心圓的背景裝飾。此外，四根柱子、四隻神獸等排列，也形成了方形的輪廓。然而牌中所有稜線都不會過於銳利，仍然保有溫潤的特徵。加上置中、對稱的畫面安排，使人感到安定、規矩，並且清晰穩重。

色彩的部分，由於冷色在視覺上有後退感、暖色有前進感，冷暖的映襯使這個構圖上極為安定的畫面帶有一點推進的動力。同時也彰顯了視覺焦點，從最大的外圓到最小的內圈，有層層遞進的張力。圓形到方形的組成，也帶有自混沌中搭建結構的意象。

〖象徵聯想〗

「戰車」對應 ח（Chet），是「圍籬」的意思。圍籬區隔了空間，讓人能夠分辨自己的歸屬與陌生的環境；而我們的身體也是內在與外界最初的一道障蔽。此牌屬於巨蟹座，可從戰士頭上的藍蟹發現。水象的巨蟹管轄著母性、心靈直覺、家庭等主題。戰士沒有駕車奔馳，只盤坐在戰車中，不需移動，因為整個系統已經達到了平衡。他披著琥珀色的鎧甲，呼應巨蟹的色彩；上頭鑲了十顆星星，那是他繼承自天堂母親的露水（celestial dew）、行動界（Assiah）的十個輝耀。四根柱子象徵四字神名，支撐天地。車棚上繡有「ABRAHADABRA」，這個咒語的數值是418， ח（Chet）的數值也是418。克勞利相信該數字指向新紀元事工的成就。而下方的四隻斯芬克斯（Sphinx），分別是四聖獸——牛、獅、鷹、人，他們的首與身互相交錯置換，顯示四元素的整合。戰士抱著聖杯，置於身體的根基處，當中流淌著母親的水、寶血。他不在戰場上衝鋒陷陣，因為他知道，唯一的任務就是乘載聖杯。

生命之樹上，「戰車」聯繫著Binah和Gevura，Binah將靈魂放進形體，而Gevura對形體進行解構。當我們離開天界大三角，脫離母親的子宮，進入了有限的時空；會發現有形軀殼消解的必然，產生對死亡的意識。雖然Gevura給人危險的印象，但祂的激動驅策了宇宙的新陳代謝，祂的破壞使表象底下的真實顯露；甚至，祂的嚴峻是Binah的母愛安穩保存的原因。祂是戰車的輪子、戰士身披的鎧甲、巨蟹的硬殼。當我們面對「肉體所包含的黑暗」，不應視之為邪惡的來源。這些剛硬之所以存在，最初都是為了乘載我們柔軟的內裡、聖杯中湧動的情感。身體乃至於一切必朽的形體邊界，都是神聖之愛的容器。儘管我們早已分化成陌生的模樣，各自擁有銳利的稜角，在稍縱即逝的人生中戰鬥；甚至很多時候，是因為對失去感到不安恐懼所以互相爭奪。但是在最深處，有某些東西不曾被時間帶走、不斷往下傳承。靜靜端坐、感受內在的聖杯，就會想起，我們流著同樣鮮紅的血液，且在靈魂的源頭中融合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