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光譜

「愛是一個光譜。從來沒有所謂良好的愛或污穢的愛，精神的愛或物質的愛，成熟的戀愛或是幼稚的迷戀；這些都是相同能量的不同形式。你必須接受它，讓它在你找到它的地方生長。如果你發現這些形式之中，只有一種存在於你身上；至少從這裡開始灌溉它，整棵植物的其餘部分也會蓬勃盛放。但從一開始，最基本的先決條件就是讓它順其自然。」

Alan Watts, Spectrum of Love, 個人翻譯

「愛的光譜」是Alan Watts所發表的演講，他是一位深受東方思想影響的英國哲學家，言談之間風趣幽默、善於靈活運用比喻，帶出深刻動人的意義。本文將以個人理解介紹一些有趣的段落。推薦大家可以透過聲音直接感受他演講時的魅力，逐字稿加音檔請參考留言的連結。

Alan Watts從古今聖人的議題出發，他談到人們總是想要大眾效仿聖人。聖人擁有愛的能力，彷彿太陽散發熱能一般自然而然，如果人人皆能如此，世界也許將會和諧美麗。但是，我們的教育習慣從外部行為去設立規範，終究徒勞無功。這就像花費大量時間模仿音樂大師的風格，通常至多是練成技巧熟稔，不能使我們也成為大師。又好比精通了某國語言，倘若心中無話可說，也講不出隻字片語。同理，要求自己做出無私奉獻的行為、去愛所有的人，只會讓我們變成一位善於表面功夫、自我欺騙的偽君子。

人們傾向區分不同種類的愛，例如崇高神聖的愛、情慾本能的愛。基於對不同種愛的優劣判斷，兩千年以來，基督宗教強力壓抑著西方文明對情慾的表達，冠上罪惡之名。反而使得當今世界誤以為情慾是最吸引人的一種愛。愛就像流水，奔騰於人的內在，可以被導引至各個不同的途徑；一但堵塞住某條通道，它就會需要尋找其他方向。教條是一種道德上的暴力，用外力壓抑人的愛，把愛的管路打結，最後導致混亂與本身系統的損傷。

人們常說「自私的人只愛自己。」Alan Watts認為，這是一場誤會。「自己」不是一種人能夠「愛得到」的東西，就像一對嘴唇不能吻到自己一樣。其實，我們愛的總是非我的事物，我們喜歡沈浸其中的感受，而當它消失，就會尋找下一個對象。就算一個人自私地在關係中，他愛的也是對方給予他的事物或感受，而非他自身。對於關係最大的傷害，往往是為了配合各種我們被教導的道德，而付出虛假的愛。相反地，真誠而深入地思考自身的需求，反而有助於發現愛的全貌。

「愛你的敵人」是一個常見的教導，它表面上有著宏大的情操，能夠寬恕所怨恨的對象，然而它其實源於自己的需求。無論我們自認為隸屬於哪一個團體，政治上的、學術上的、興趣上的，這些團體都非常需要與之對立的敵方陣營。你的敵人滋養了你的自我認同，這何嘗不是一種緊密的需求呢？當我們發現自己依賴著自己的敵人，就同時意識到「自己」不只是我們之內的存在，反而和我們之外的人事物有所關聯。從這個角度出發，就會發現「自己」比想像中更加廣大。

愛是一場豪賭，追尋愛必須承擔風險。對於所愛懷抱期望，難免有失落痛苦的時刻。可是，最糟糕的結果是什麼都不做，而失去愛的契機。至今，紀律嚴明的人類社會，已經在地球上把整個種族逐漸推向火窟。那是因為，當愛的水流在扭曲的管路之間找不到出口，它就走向了「愛自己」（self-love）的相反，也就是「自我毀滅」（self-destruction）。我們甚至不敢承擔好好愛自己的風險，水無法向前流淌，只能向後退縮，最終就感到不得不傷害自己了。

那麼，愛的能力究竟從何而來？Alan Watts說，每個人都有愛的能力，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愛。身、心、靈都是愛與慾表達的場域，每一種愛的本質都相通，屬於光譜裡面各種色彩的展現。所以，首要的任務是開始行動。人想要控制愛，但如果我們連愛的能量都乾涸匱乏，哪有什麼可以控制的呢？要先願意活動筋骨，我們才能學習跳一支精彩的舞。所以，必須先尋找自己所愛，大膽地投入其中，讓它引領我們踏上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