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感謝直播與QA活動】

直播連結：https://fb.watch/hSjlbnWnnx/

1.前言

新年快樂！非常感謝這一年來所有提供指教的老師、夥伴，以及給我支持鼓勵的客人，很開心能與各位相遇。也感謝這些日子在提問箱留言的每一位朋友，我將在今天的直播裡，盡可能回答所有問題。由於有觀眾朋友特別表示自己從未接觸過托特塔羅，我也會避免談太抽象的概念，主要目標是希望引發大家的興趣、感受托特的魅力。

迎接新年的時刻，是一個回顧生命的歷程的良好契機。這一年來，我讀到了很多好書，也聽了許多精彩的講座。2022年的最後一場，就是書適圈主辦的「大師的塔羅視野」。其中，阿梅老師談「塔羅的女英雄之旅」時，引用榮格的夢境說道：「背後的黑影是我，手裡的光也是我。」陰性的能量，就具備容納黑暗、沈入深夜，進而滋養生命的特質。

今天的主題名為「托特大祕儀中的陰性能量」。大祕儀、22張大牌，本身就是一個從無到有的冒險故事、成長故事；我把其中具有女性主角的牌挑出來檢視，發現她們形成了一個有趣的序列、一個對我來說，能與女性生命共鳴的故事。我們粉專的追蹤者，絕大部分是女性；而在我的身邊，還有找我占卜的客人當中，我也看到各式各樣獨特而且強大的女性。

Dion Fortune在其著作《秘法卡巴拉》提到：「當靈魂處於女性轉世時，它在行動界及創造界的功能是負向，但是在形塑界與原型界的功能表現是正向。換句話說，女人在身體層面與心智層面呈現負向，但在心理層面及靈性層面呈現正向。」我也發現，確實有許多陰性特質鮮明的人，都對心靈的主題頗感興趣。本次直播，希望跟大家聊聊陰性能量的主題。當然，如果您是男性，這個議題也與您密切相關；因為每個人的內在本質都是陰陽兼具的，如同雙蛇杖上盤繞的極性，往兩種方向扭轉。晨音老師也在「塔羅裡的秘數學」介紹了這個圖譜，以及其中蘊涵的極性平衡之意。

2.榮格心理學與塔羅牌的關聯

有朋友提問：「如何看到榮格心理學與塔羅牌的關聯呢？」藉此開啟接下來的話題是很適切的，我就用自己粗淺的認識，試著白話說明一下榮格心理學的特色。不過我想先跟大家強調，塔羅牌不一定要跟榮格心理學有關聯。現在坊間有越來越多塔羅或占星的書籍，會採用榮格的理論基礎分析其研究主題，但它當然不是唯一的分析途徑，神秘學與心理學本來就擁有各自獨立的脈絡。

那麼為什麼我們經常把兩者聯繫在一起呢？榮格心理學有一個很重要的特色，使之與以前的精神分析完全不同，那就是：「集體無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的觀念。榮格在他的實務經驗中，遇到許多個案，他們在夢境與幻象裡看見一些超越個人經驗的事物。比方說，一個完全沒出過國、沒接受過相關教育的人，可能很精準地夢見屬於異國宗教的象徵。於是，我們需要一個假設：人的無意識比想像中更廣大，它可能與更古老、深遠的事物一起存在於內心世界的海洋中。只是，我們習慣待在渺小的島嶼上，忽視底下的未知。

大家都願意承認，外在世界有未知存在，例如沒有去過的地方、未曾謀面的人物；榮格則告訴我們，內在世界亦有同樣廣袤的未知領土，也就是與世界相連、代代相傳的古老無意識。所以，如果我們借用上述的假設，來談神秘的現象；就能把它視為心靈的真實事件，而非強調外部的客觀事實。也就是，尊重神秘體驗的重要性，又不落於所謂的迷信。

那麼，集體無意識裡面有什麼呢？有著「原型」（Archetype）。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有些事物能跨越古今中外，是屬於人類共同的經驗？比方說，女性的、陰柔特質的神性角色，西方有聖母瑪利亞、東方有觀世音菩薩。當然這兩位截然不同，但是卻給了我們某些共同的感受。小時候我有一個很深刻的印象，在長輩家裡會看到這兩尊雕像一起被崇拜。我相信這不僅是因為長輩家有過從民俗信仰轉而受洗的經驗，更是因為她從瑪利亞和觀音的內涵中，感受到了類似的特質。溫柔、潔淨、悲憫......等等。歷史上也不乏文化交流，進而產生不同神合併崇拜的例子。這些都顯示了，人類心靈中有某些共通的能量、近似的渴望。

同樣地，我們也可以藉由這種視角，來看待塔羅中的角色。榮格為個案在詮釋夢境時，會使用「擴大/放大法」（amplification），也就是把夢境裡的元素，擴大延伸到超越個人的文化象徵，最終再聚焦回到個人的歷程。塔羅有如集體的夢境，塔羅的故事就是「個體化」（Individuation）的故事，呈現了人類生命追尋獨立與完整的旅途。每一位角色，都是我們內心深處的一部分。如果我們願意與他們連結、藉由他們詮釋生命，就是在找回自己和整個心靈宇宙固有的連結。

3.托特大秘儀的陰性

在托特塔羅的大秘儀裡，有六張以女性為主角的牌：「女祭司」、「女皇」、「調節」、「慾」、「星星」、「宇宙」。當然，也可以在其他牌中找到陰性能量，只是並沒有被當作主角刻畫。接下來，我會帶入個人的觀察與聯想，談這六張牌的故事。在一一介紹之前，我們先來檢視這個序列。我發現，它們呈現了精神性與物質性的交錯：「女祭司」、「調節」、「星星」是更加強調思維、精神、靈性的，而「女皇」、「慾」、「宇宙」是更加強調感官、愛慾、物質的，兩者同樣重要。就像我們剛剛談到的蛇杖圖像，以盤旋環繞之姿前進。如果我們用生命之樹的結構，分析六張牌的位置，也會發現，它們不外乎屬於這兩種特徵：(1)跨越陰性的嚴柱與陽性的慈柱 (2)連結中柱。嚴柱與慈柱彼此對立而互補，中柱在兩者之間達成整合。也就是說，這六張牌裡面，都可以看見某種生命張力的調和。她們都訴說了愛的力量，而愛可以超越對立。

母系原則和父系原則是截然不同的，母系原則如同大自然的懷抱，無差別地滋養眾生，但也帶走每一個人。母愛是無條件的，沒辦法被人量化、操縱。而父系原則不同，他有明確的要求，遵循父親的戒律，才會得到認可和尊重。因此，在偏側陽性價值觀的父權社會裡，人們強調競爭、比較、對抗，但這不適合陰性能量的發展。結果就是，我們迎來了一個缺乏愛、渴望愛，卻又不知道如何去愛的時代。林晴晴老師以細膩文筆翻譯的新書《愛欲與文明》，就是在探討現代社會裡，人們被工業化量產的思維淹沒、扼殺愛慾自由的困境。鐘穎老師《故事裡的心理學》指出：「女性的個體化雖然也涉及對抗，但當中沒有仇恨或你死我活的意味，這象徵著在女性的價值觀裡，修補與理解才是故事中最重要的主題。」另外，最近出版的《女英雄的旅程》，由陳宏儒心理師推薦，是一本探討女性深度心理的傑作，也很期待之後跟大家一起上課、閱讀。

4.從女祭司到宇宙

「女祭司」是一位沈靜的少女、處女，她聯繫著神性之光，以及個體的心靈中樞。「女祭司」就像人的直覺，引導我們前進。神聖的處女，其貞節純粹的美德，也是父系社會所崇尚的。「女祭司」隱蔽在面紗之後，有如真理總是被幻象所掩藏。由於她不受世俗沾染，因此能夠為神服務、傳遞神的訊息。她跨越了深淵，也就是使天堂與人間永遠相隔的那片黑暗；然而這也象徵著，她尚未進入真實世界。

「女皇」是「帝王」的妻子，是人類社會最尊貴美麗、備受尊敬的女性。她與丈夫彼此對視，各自扮演著煉金術過程中的陰性與陽性元素：「鹽」和「硫」。在「女皇」寶座的兩側有一隻白鴿和一隻麻雀，白鴿是聖靈的象徵，麻雀則是凡俗的象徵，然而兩者皆是愛神維納斯的象徵。她讓兩隻鳥類並排在身邊，也暗示著「女皇」用愛包容、乘載、孕育眾生的能力。

剛好有朋友提問榮格與煉金術的主題，並希望我分享推薦書目，我就在此順帶介紹。榮格在研究了許多煉金術文本後、告訴了我們，煉金術並非表面上追求點石成金的工作，而是以元素象徵內心世界的種種事物。《榮格全集》的第十二卷名為〈心理學與鍊金術〉，陸譯本《煉金術之夢》就是出自此卷，然而品質參差，大家可以自行斟酌。台灣譯者周俊豪翻譯的《伊雍》則是品質保證，內容也有涉及煉金術，值得參考。如果是剛開始想暸解煉金術，非常建議讀榮格心理師莫瑞・史丹的《轉化之旅：自性的追尋》，同作者出的書籍都很精彩又簡練。另外，幽樹老師推薦的《煉金術新手指南》也是一本清楚易讀的作品。

「調節」是矇眼的正義女神，就像是為了工作必須不帶任何個人情感的女性。她的姿態是理性而沈穩的，肩負起權衡起始（ALPHA）與終結（OMEGA）的天秤。而女神周圍的幾何形體，構成陽具的形狀，暗示她掌握陽性的、父系的法則。「調節」依循的是自然的律法，大自然不會規範你的行為，但是她精確落實因果的法則。現在人類面臨的諸多環境災變，雖可擬人化地說是大自然的「懲罰」，可實質上，是我們的文明生活建立在錯誤的能源上、濫墾濫伐消耗無度，導致相應的結果。

「調節」形似一張父系原則的牌：理性、剛硬、量化，但我們可以從她的一抹微笑裡，發現她的秘密。其實，她享受著生命的無常流變；從自然的角度來看，世間一切都是美與和諧。這張牌讓我聯想到，我們身處於一個父系的社會裡，很可能會為自己打造一張符合父系原則的面具，沿著權威的階梯努力爬升。周慕姿心理師在「母女間的愛與糾結」講座中，生動描繪了女性在父權社會裡的掙扎，彷彿總是要忍耐很大的痛苦，才可以得到幸福。我想，在陰性的力量被普遍壓抑的情境下，女性也容易過度認同陽性原則，進而也傷害自己、傷害其他女性。所以，我們內心深處，卻應當保留另一種原則、另一套律法，那就是愛。如是，我們便不至於迷失。

「慾」是托特塔羅裡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牌，描繪了一位騎乘在野獸身上的女性。偉特系統沒有此牌，但有「力量」牌；牌裡的女子必須降伏獅子，就像父權社會的女性必須壓抑自己的本能渴望。然而，托特塔羅賦予女性本能崇高的地位，牌中主角名叫巴巴隆（Babalon），她是聖經啟示錄裡的大巴比倫，與諸王行淫、帶來災禍的娼婦；托特塔羅則展現巴巴隆恣意地與慾望合而為一，無比強大地向外施展熱烈的情感，擁有超越禁忌的力量。巴巴隆之所以具備如此力量，是因為她毫無保留地獻出自己，並以此喜悅。她的聖杯裡承裝著美酒，那酒也是她的血。在狂歡與迷醉中，消融人與人之間的邊界。

「慾」這張牌呼籲我們重新接納自己的本能，普遍被認知為淫邪的巴巴隆，其實亦是眾生的偉大母親。而且，性不一定指涉肉體的交合，在神秘學的意義上，更象徵著對立的結合；這種類比，也出現在煉金術的圖像裡。狂熱愛慾所引發的改變有時是可怕的，會使我們熟悉的自我消失，變成截然不同的人。但陰性原則自願、主動地迎接轉化發生，並敢於去愛。

自古以來，星星為人指引方向，幫助我們辨別自身所在的位置。「星星」象徵著重大創傷事件之後，悄悄升起的希望。星星以微光帶來淨化及療癒，讓人發現自己並不孤獨。幫助在沈重打擊之後，依然能秉持信仰、盼望未來。牌中的女神，是古埃及的星星女神努特（Nut）。在此象徵著廣闊無垠的蒼窮，那也是每個人內在無邊的可能性。女神手拿著刻有星軌的寶瓶，傾倒生命的水泉，滋潤大地；使貧瘠的土壤重現生機。

「星星」在色彩與線條的呈現上，與強烈的「慾」截然不同，帶有溫柔、寧謐的意象。然而托特塔羅的觀點認為，這兩位女神其實是同一能量的不同展現。巴巴隆的酒，用燃燒的慾望打破限制；努特的水，則用清澈的洗禮消弭隔閡。兩者皆有創造連結、彌補匱乏的意涵，只是使用不同的象徵語言。兩位女神本是一體的設計，也再次傳遞了肉體與精神同等重要的理念。

「宇宙」是整個大秘儀的最後一張，她是巴巴隆的孩子，也是塔羅故事的總結。我們也藉著此牌，來回顧一下前面介紹過的角色，以及她們所彰顯的主題。「女祭司」是人類意識與靈性直覺、女皇是凡俗與崇高的愛、「調節」是自然的無常與永恆、「慾」是本能渴望與神聖狂喜。她們都帶有某些矛盾，卻又連貫兩極。每一位，皆反映我們一部分的自己。從一個少女開始，我們談到成熟的妻子、掌握權能的女神、萬物的母親、受傷後的療癒，最後又回到「宇宙」裡的小女孩。女性的生理機制，讓我們在每個月都經歷死亡與重生、承受情感的起伏跌宕，每一個週期也都帶來成長。

「宇宙」象徵的主題，是我們腳下渺小的微塵以及浩瀚星空。女性體驗過愛、追求過成就、縱情投入生命的快樂與悲痛，最終又來到一開始的起點：這個身體、這個物質世界。赤身與蛇共舞的女孩不再畏懼，她將邁向下一圈輪迴，卻又與從前截然不同。「宇宙」告訴我們，地球這顆星雖然有各式各樣的限制，卻也無比絢爛而珍貴。雖然人總是想要追求更先進、更超越現實的領域，但唯有親自觸碰過土地，我們才明白生命的價值。我認為，現代人也急需轉向，回過頭來關注大地母親。

5.繞行的陰性主題

Nora Swan-Foster撰寫的《榮格取向藝術治療》中，以陰性的原則解釋「繞行」（circumambulation）的概念。榮格也《紅書》裡，同樣使用母親懷胎的意象，談孕生新神的故事。「繞行」分為三個階段：(1)「入口」（Gateway）(2)「臨在」（Attending）(3)「通道」（Passage）。如同母親誕下新生命，需要歷經漫長的等待，容受未知、焦慮；並且持續付出真誠的情感，與無意識中萌芽的雛形同在。

作品就像是藝術家的孩子，創作的本質，是對自身心靈的更新與再造。徐玟玲老師的作品《榮格取向藝術遇療：療癒原理與效應》，提供了許多有趣又實用的技巧，讓我們在各種媒材的創作間，替心中無以名狀的感受賦予形體、找到表達的出口。

如果我們渴望尋找內在世界的意義，便要明白這份追尋與追求外在成就不同，沒有一條筆直的大道可行。個體化之路是蜿蜒曲折、迴旋上升。儘管在同一個平面上看似重複，用另一種維度的視角觀察，卻有向上的可能。陰性的原則支持「繞行」，儘管充滿矛盾掙扎，又沒有任何具體可測量的效益，但這是通往完整的唯一途徑。

以上，就是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內容。有許多不足之處，以及太多來不及化為言語的感謝與觸動。只願未來能和大家一起持續學習，也繼續陪伴每一位獨特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