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特塔羅與煉金術｜女皇：蘊涵生命的「鹽」

「III. 女皇」（The Empress）是托特塔羅中陰性發展的第二階段；在代表「處女」（The Virgin）的「III. 女祭司」之後現身，「女皇」是成熟的、具有社會地位的女性——「妻子」（The Wife）。她和下一張牌「IV. 帝王」（The Emperor）是配偶的關係，兩人在畫面上彷彿隔著牌的邊界相望，使彼此得以完整。然而，「女皇」卻遠遠不只是「帝王」的另一半，更歸屬於宏大的神秘領域。對克勞利而言，這是因為作為象徵的女性特質根本難以簡化，她的姿態變幻莫測，彷彿擁有無盡的奧妙：「諸多王位、諸多才藝、諸多誘惑，宙斯的女兒。」（The Book of Thoth, p.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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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復興時期前後，「女皇」的形象原本以強調權威和財富的裝飾為主，她身著華服、坐在金碧輝煌的寶位上。我們可以從歷史背景推測，她顯示了當時透過聯姻增加王國影響力的習俗。隨著君主政體的式微，「女皇」圖像中統治者的威儀有淡化的趨勢。再加上塔羅牌與神秘學理論的結合，「女皇」被賦予金星的特質，因此開始像女神阿芙蘿黛蒂（Aphrodite）一般，周遭圍繞著彰顯生機的自然元素。例如偉特塔羅的「女皇」，背景是鬱鬱蔥蔥的山林泉水。至於托特塔羅塑造的「女皇」則別有巧思，凝聚了複雜的象徵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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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利針對金星符號進行詮釋，指出所有占星符號中，唯有金星可以串起生命之樹上的所有輝耀：金星的圓形由第一到第六輝耀組成，下方的十字則是七、八和六到十兩個筆畫。（圖一）這個有趣的圖像遊戲向我們說明，宇宙的根本原理即是愛。愛的主題，也預告大秘儀的互動發展，將揭開一齣近似於《哲學家的玫瑰園》（Rosarium philosophorum），以戀人結合為喻的煉金故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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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的王座兩側有藍色波浪狀的立柱，暗示她由水而生，如同阿芙蘿黛蒂的神話。遠在奧林帕斯神出現的古老年代，大地女神蓋亞（Gaia）曾賜給自己最小的孩子克洛諾斯（Cronus）一把鐮刀，替受迫害的兄弟姐妹報仇，反抗父親天空之神烏拉諾斯（Uranus）。於是，克洛諾斯抓準時機，用鐮刀割下父親的生殖器，拋到海裡。精與血混雜於浪潮中，最後拍打在岸邊的泡沫，竟匯聚成阿芙蘿黛蒂。祂的美麗不凡，源自愛的毀滅性與創造力，又如此和諧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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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兼具肉體情慾和靈性渴望兩種極端，它們停駐在女皇兩側，一隻是俗世常見的麻雀，另一隻是寄託宗教情懷的白鴿。女皇不偏不倚地安坐之間，手中拿著一朵蓮花，這種陰柔的植物根藏水中、向著天空綻放。所以，蓮花恰似活生生的聖杯，涵容太陽神聖的血液，進而孕育、延續生命的脈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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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祭司」和「女皇」當中都有月亮的意象，前者直接是牌的占星對應，後者在畫面上補充說明了陰性原則的主題。月亮引動潮汐，再次指向水——聖杯承裝的血液、蓮花蔓生的池塘、美神誕生的浪潮。月亮陰晴圓缺的週期，主導女性生理的變化，並且帶有藉助對立面達成平衡的寓意。愛折磨我們、也滋養我們，撕裂我們、也治癒我們。即便如此，生命不可能捨棄任何一方而存在。換句話說，生命是連續性的，憑藉相同的血緣，自然萬物相互聯合；光明與黑暗的對比，如月相流轉漸變，彼此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真正的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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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對應「ד」（Dalet），是希伯來文的「門」。哈利斯夫人以其獨創的風格，在人物上方描繪了形似樹葉搭起的拱門。若要為此牌下一個簡潔的註腳，那就是「天堂之門」（Gate of Heaven）。路徑「ד」連結第二輝耀Chokmah與第三輝耀Binah，是上三輝耀構成的「天界大三角」之底邊（圖二）。在這裡，神性準備啟動一系列創造；在下方，便是落入人間的旅途。我們可以用「天堂之門」類比母親誕生孩子的產道；離開子宮與羊水後，孩子不再與母親合而為一，要準備向成為獨立的個體的目標邁進。女皇腳邊有一窩鵜鶘，而雪白的鵜鶘是基督的象徵；救主分享寶血給世人，一如傳說中的鵜鶘無私地以血餵哺雛鳥。鵜鶘的另一側，放著煉金術士的白鷹盾牌，和「帝王」的配置相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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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觀整體，「女皇」處處可見「圓」的構圖，向觀者表達自然生命永恆的循環。此外，女皇雙手環抱的動作，也像在勾勒煉金術中「鹽」的符號：「🜔」。鹽是海洋的白色結晶，對生物體相當重要。古人用鹽來醃漬防腐；一些基督宗教的詮釋也相信《聖經》拿光和鹽打比方，是期許信徒淨化世界的意思。鹽溶於水，卻更貼近土的質地。四元素裡的水跟土都是陰性元素，若從卡巴拉的視角理解，它們之間存在著母親與女兒的關係。克勞利認為，在三種煉金術的能量狀態：「鹽」、「汞」、「硫」當中，「女皇」最適合體現「鹽」這個平靜而耐久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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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是各種煉金術操作的基本材料，由於它不和其他元素起反應，能在轉化的過程當作安定的參考依據。進入下一張牌的時候，我們會看到宇宙除了需要「鹽」，還得加入紅色的「硫」——也就是「帝王」的陽性力量——才充滿了持續運轉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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