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化：生命整合的藝術

〖關於我〗

我是玄享，本名楊善淳，修習藝術設計，也喜愛心理學、哲學。因為被托特塔羅充滿生命力的畫面吸引，閱其理念後，發現牌中蘊含深度哲理和對人性的期許，對我意義重大。最初我藉托特塔羅沈澱自己，近來開始在占卜中與人互動，看見他人的寶貴經歷。我將在此專欄寫下這些收穫，希望能帶來更多討論。我才剛開始學習神秘學的旅程，僅能提供淺見，以及個人對藝術的粗略感受，願與各位分享。

〖托特塔羅簡介〗

塔羅牌是一種占卜工具，更是幫助我們探索心靈的媒介。本系列介紹的是托特塔羅，由亞歷斯特·克勞利（Aleister Crowley）設計，芙瑞妲·哈利斯女士（Lady Frieda Harris）繪製。談到托特塔羅的特色，最直觀的部分，就是階調豐富的色彩，和複雜的畫面構成。這些美麗的圖案，背後都有它的意義，是將抽象概念視覺化的結果。托特塔羅的另一個特點，是象徵體系的龐大，融合占星學、卡巴拉、易經、煉金術......等，以及克勞利本人創立的泰勒瑪。因此，欲了解托特塔羅的內涵，需要許多知識的累積，加上個人對牌的聯想、體悟。

〖塔羅筆記〗

「在其上者與在其下者不同。」（That which is above is not like that which is below.）克勞利敘述此牌時寫下了這句話。然而廣為人知的翡翠石板，卻流傳著看似相反的教誨：「如在其上，如在其下。」（As above, so below），這句煉金術的重要格言表明了小宇宙與大宇宙的相應，難道它有誤嗎？克勞利認為，在解釋這句話之前，首先要釐清什麼是「上」，什麼是「下」。

卡巴拉生命之樹的結構中，有一個關鍵的上下轉折，即看不見的深淵Daath。Daath位於天界大三角下方，標誌著純粹精神趨向物質世界的分界處，真理從它開始被面紗所掩蓋。克勞利說明，雖然我們本是同源、沒有分別，而且「你的心就是宇宙的心。」但是，小宇宙和大宇宙有著相異的運作原則。「在以Daath為基準往下的世界，對立代表分裂；對Daath上的世界而言，對立則是聯合。」由此可見，「對立」或說「內在的矛盾」之於上下兩個世界有不一樣的意義，卻也貫穿兩方。「如在其上，如在其下。」是正確的，「在其上者與在其下者不同。」也是正確的。就像一把箭的箭頭與箭羽組成不同，卻仍然是同一把箭。（詳情可參考前導文章：https://reurl.cc/qmMzL0）

〖畫面分析〗

此牌由中心往兩側放射的構圖，使觀者能夠清晰對照雙方。人物與鷹、獅共同形成一個等腰三角形，使畫面平衡穩定。除了三角形，圓形也多次出現於主角的乳房、背景的圓盤、聖杯的杯口等等，點出了融合的意象。牌中運用了由冷到暖的色彩，橫跨藍、綠、黃、紅，營造盛大莊嚴的氛圍，也讓空間層次在透視較為無效的角度下仍然清晰。

我們可以將此牌與「戀人」互相參照（詳見「戀人」：https://reurl.cc/8y1WRb），「煉化」中出現了許多「戀人」的設計，例如鷹與獅色彩的交錯置換，以及陰性與陽性的象徵元素。除了左右呼應，此牌的上與下也有著月與日互相輝映的意象。奔騰的水火加上色彩的鮮明對比，也為對稱的構圖增添了變化。

〖象徵聯想〗

「煉化」的牌名原文為「Art」。在中世紀，「Art」泛指相對於自然（nature）的人為技術、技藝、傳統。 此外，「art」也是古英文中的「are」，「be」的第二人稱單數，因此也直指人類「存在」的核心。希伯來字母「ס」（Samekh）的外型就像一個冶煉金屬的鍋爐，為了解釋「煉化」，我們要談煉金術，但是以下提及的所有物質都不應從化學的角度思考，請從象徵的角度體會；因為煉金術追求的其實不是貴金屬，而是生命的真理。牌中背景有一串拉丁文「VISITA INTERIORA TERRAE RECTIFICANDO INVENIES OCCULTUM LAPIDEM」，意思是「探尋大地的深處，透過粹煉提升、去蕪存菁，將找到隱匿的寶石。」字首加起來就是硫酸——「V.I.T.R.I.O.L.」，鍊金術師們認為硫酸是宇宙的溶劑（Universal Solvent），擁有將萬物融合的強大力量。「探尋大地的深處」是一趟深入內在世界的下潛之旅，而「粹煉提升、去蕪存菁」是聚焦、純化自身意志（Will）的過程。至於「隱匿的寶石」，常被稱為「賢者之石」（Philosopher's stone）或「宇宙之藥」（Universal Medicine），傳說它能點石成金；因為它有個特殊的屬性，結構上分為紅、白（或金、銀）兩個部分，卻又俱為一體。

既分裂又合一，這就是存在的本質。「戀人」是剛開始意識到客體與主體之分的階段，而「煉化」在對立的基礎上展開聯合。（詳見「戀人」：https://reurl.cc/8y1WRb）雌雄同體的主角，是「戀人」中國王與皇后結合的狀態。「戀人」的天使愛洛斯正在張弓，而祂射出的箭成為了「煉化」的主題，也是此牌對應射手座的原因。在雌雄同體的主角胸前，有一把箭，向上迸發出一雙彩虹。如果沒有分裂、沒有你我之別，就無法體驗任何事物，也不可能去愛；但是若沒有奠定於分裂之上的融合，我們擁有的就只會是表淺的迷戀、單方面投射的情感。「煉化」的過程，會承受萬箭穿心般的痛苦，感受對象與自己的異與同；在鍋爐中衝突、對話，並且反思自己陌生的陰影，浸泡於潛意識的神秘溶劑內解構重組。「煉化」促使我們處理人與自己、人與人，乃至於人與宇宙的關係。秉持堅定的意志，清明的理解才從中凝結，如果失敗，那便是心靈的死亡。「煉化」完成後，我們都不再是原本的自己，已經重新誕生。這就是「賢者之石」或「宇宙之藥」所象徵的轉化與療癒。然而，這並不是結束，只要生命持續與外界的刺激交會，我們就必然面對新的矛盾。克勞利如此形容：「除了自身所包含的矛盾之外，沒有什麼是真理了。」（《托特之書》，〈ATU XIV煉化〉）